第10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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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0 章
第十章
蘇清雪回想起前生今世，只能感嘆一聲宿命註定。
子憑母貴，蘇雪晴的孩子不是沈晏之親生的照樣能得到他的寵愛，可蘇清雪腹中的胎兒卻只是因為母親是她就要被殘忍墮掉。
足足兩世任憑蘇清雪耗盡全身氣力，都無法得到沈晏之的愛憐。
可能沈晏之和蘇雪晴才是天生一對，倒是她從中插了一腳強求了。
大概人都是有些暗黑心理的，一想到沈晏之這麽喪心病狂地愛蘇雪晴，蘇清雪反而不想放手了。
憑什麽蘇雪晴那樣惡毒的人卻能得到她求而不得的愛？憑什麽她的孩子不允許被生下來反而還要養蘇雪晴的孩子做皇帝？
蘇清雪不甘，嫉妒，發狂……
與其她一個人痛苦煎熬送他們兩個人幸福美滿，不如一起下地獄。
蘇清雪故意命留春假裝被沈晏之收買，日日給他匯總蘇雪晴和許子言的歡愛事宜，有時還專門用蘇雪晴懷疑許子言身份的借口騙沈晏之過去。
聽著沈晏之是如何誘哄蘇雪晴，再到情動之時悄悄和許子言交換，親眼看他們魚水之歡，蘇清雪心裏有一種變態的過癮。
她突然覺得找不到白頭吟的解蠱方法也挺好的，不知道把心愛的女人親手送到別的男人床上，沈晏之是否會感到痛苦和折磨？
再看從小作為重臣之子連當時皇子都要忌憚三分的沈晏之，後來更是權柄在握一人之下的堂堂沈相，向來高高在上的男人如今卻迫不得已扮做她身邊的男寵做小伏低，蘇清雪更是覺得可笑解恨。
宮裏那些相公們她一向厚待，因為納了他們入宮卻又不能給予該有的寵幸，雖有榮華富貴在身終究毀人一生。對待許子言蘇清雪更是恩寵尊重，因為她把他當做了沈晏之的替身。
而今真正的沈晏之來了，蘇清雪卻是開始百般刁難刻意羞辱，把男人的尊嚴踩在腳下，就是想看看他能忍到何時，為了蘇雪晴能做到哪一步？
尤其是清冷出塵的沈晏之，從來對她漠然以待的人，現在卻精心學著許子言這個贗品的樣子在她面前溫柔款款，輕言細語小心以待，蘇清雪內心暢快卻又忍不住想哭。
這是她兩輩子苦苦追求的溫柔啊，如今終於得到了，卻是因為蘇雪晴。
蘇清雪百感交織心情覆雜，多年愛恨情仇翻騰而過，最終還是理智占了上風。
既然做一個女人是失敗的，那就做一個成功的帝王吧。
想必沈晏之強忍著在她這個討厭的人面前假裝溫柔小意，滋味肯定不好過吧？
那她必須讓他更不好過！
皇位是絕對不可能傳給蘇雪晴的孩子的，就算她沒有孩子，也輪不到她的。
蘇清雪早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，暗暗擬好了傳位詔書，還和心腹們密話商量好了皇宮禁衛軍的安排調遣。
只待沈晏之他們一動手，蘇清雪的貼身女官憐夏就會亮出暗號，然後假意叛變的禁衛軍統領將會發兵圍宮。
甕中捉鱉一網打盡，沈晏之和蘇雪晴以及他們手下不謀的賊人們通通逃不過。
當年若不是蘇清雪憑著先知之能暗中算計，以及給沈晏之種下白頭吟的緣故，公主稱帝萬萬不可能那麽順利。
其實也可以說，是沈晏之忌憚著白頭吟，把皇位讓給了她。
世人皆知沈相權勢滔天，朝堂明爭暗鬥何其覆雜艱險？即便是現在蘇清雪能坐穩這龍椅，依舊少不了他的協助。
若是有天蘇清雪遭遇不測，真讓蘇雪晴的孩子當了幼帝，恐怕馬上就要改朝換代了。
她雖能以命相挾，但是世間多得是讓人生不如死的法子。
還有最可怕的結果，沈晏之不惜以命博命，拼著一死和蘇清雪同歸於盡，也要為蘇雪晴的孩子博一個前程。
蘇清雪不得不防，真到逼不得已的地步，她也可以將沈晏之囚禁起來當個活死人永生陪著她。
若她失敗非死不可，也絕對不能留著沈晏之這個權相把持朝政挾制新帝。
早前朝堂過繼皇子還是皇女傳位大起爭議的時候，蘇清雪還未想過生子，也相看考察過一些宗室子女，對其中一位年方十五已身為女官的遠方侄女兒頗為讚賞。
她原名喚蘇貞，因不喜“貞”字對女子的約束禮教，自己小小年紀便改為了蘇珍，揚言女子首先要視自己為珍寶。
世人皆苦，女子尤甚。
蘇清雪也是直到登上帝位後才突然醒悟，她自己乃至天下女子的苦難，多是被封建禮教壓迫的，所以才開設女官立志提高女子地位。
無論是朝堂大臣們還是沈晏之，都想要她還位於男人做皇帝，蘇清雪偏不，就要把皇位傳給女子。
蘇珍也認同，要想今後女官制度不被取締女子不會重新被男權壓迫，只有永立女帝。
蘇清雪已經擬好遺詔了，若她哪日不幸身死，宗室女蘇珍馬上過繼到她名下，即位新皇。
只要沒了沈晏之這個權相，她相信蘇珍的能力和手段。
然而世事難料，盡管蘇清雪只認為做了萬全之策，還是遺漏了人心。
她還是不夠狠，高估了自己，也低估了沈晏之。
沈晏之萬萬不該，重新給了希望，卻又再次讓人絕望！
如果可以，蘇清雪情願一切早早結束在沈晏之第一次端來墮胎藥的時候，她一定眼睛不眨痛快喝下，從此斷情絕愛。
*
在沈晏之假扮許子言來到蘇清雪身邊後，她心如死灰並不想留著腹中胎兒了，因此對他端來的湯藥來者不拒，並沒有多做無謂的提防。
然而沈晏之日夜陪侍在她身邊，隨時都有墮胎的機會，蘇清雪卻遲遲沒等到他動手。
留春那邊傳來消息，蘇雪晴和許子言在夜夜努力下，當月就沒有來紅，次月就確認了有孕。
可是沈晏之經過了蘇清雪一兩個月的折磨，卻依舊好脾氣地隱忍，小心細致地服侍著她的衣食起居。
就這樣一天過去了，兩天過去了……一個月過去了，兩個月過去了……
蘇清雪的肚子越來越大，沈晏之也還是精心扮演著他的角色，溫柔似水，深情繾綣。
他非但沒有暗動手腳讓蘇清雪流產，反而一舉一動都小心盯著，生怕她不小心傷著自己及腹中胎兒。
讓人有種錯覺，好像沈晏之苦心設計從天牢裏出來，不惜假扮蘇清雪的男寵，就只是為了貼身照料懷孕的她一般。
除了洗澡蘇清雪不讓他服侍外，沈晏之事事不假手於人，親自給蘇清雪更衣換鞋、梳妝挽發。
盥洗的水他會先用手試好溫度，怕蘇清雪彎腰不方便，後來不讓她動用巾帕幫她擦臉凈面。
端過來的安胎藥怕蘇清雪不放心，每次他都要先自己喝上一口，再用湯勺一口一口餵她喝下。
擔心蘇清雪磕著碰著，他悉心鋪上厚地毯棉坐墊，安排宮人把能想到的她會經過的地方邊角蓋好不平鋪平。
沈晏之每晚都會端來溫水給蘇清雪洗腳，發現她指甲長長了，他就半蹲在地上小心溫柔地剪腳指甲。
蘇清雪懷孕後容易疲累，怕轎攆顛簸不安全，他常常還沒等她走不動就主動抱著她走路。
聽說按摩對孕婦有好處，他連忙費心向太醫學習按摩手法，日日給她按摩松解。
怕蘇清雪長久地批閱奏折傷眼睛，定時要讓她休息會兒，晚上則會給她念想聽的奏折想看的書。
一直佯裝溫柔好脾氣的他，少有的動怒就是有宮人服侍不周；對蘇清雪事事順從，偶爾的頂撞也是因為她走路什麽的不小心。
這樣的沈晏之，這樣溫柔的沈晏之，哪怕都是假的，也足以讓蘇清雪動容。
聽說蘇雪晴的肚子也已經鼓起來了，蘇清雪竟發現自己變得憂心，開始吃醋。
害怕這樣的美好日子會突然結束，嫉妒蘇雪晴也會享受到沈晏之這樣的照顧。
於是她便越發纏著沈晏之，盡量不讓他離開自己眼前半步。
時不時像小女兒般撒嬌賣乖，時不時又恢覆帝王之尊說一不二，蘇清雪自己都覺得自己不像自己了。
情之一字最是難解，愛與恨只在毫厘之間。
心如死灰，卻只要那個人一點點情意，便會死灰覆燃野火燎原。
沈晏之唯一一次出宮，是因為蘇清雪懷孕胃口不好，吃膩了禦膳房的菜，他自請去宮外找名廚美食。
蘇清雪允了，究竟女人心眼兒小，還是想試探一下他會不會去陪蘇雪晴。
沒想到沈晏之出宮當真只為給她找名廚美食，顯然從沒進過廚房的他，竟還下功夫學起了做菜。
留春回話，沈晏之的確送了些吃食給同樣懷孕的蘇雪晴，但是並沒有去看她，更沒有親手做菜給她吃。
那天蘇清雪很開心，開心得想要飲酒大醉一場。
沈晏之不讓懷孕的她喝，她就罰沈晏之替她喝。
在蘇清雪有意無意地灌酒下，海量的沈晏之也喝得酩酊大醉。
他不知是糊塗著，還是清醒著，握著蘇清雪的手不肯放，第一次主動去親吻她的唇角。
然而蘇清雪沒阻止，他卻在咫尺之間停下，瞪著她氣得眼睛發紅。
“你是我的，你不許讓別的男人吻你碰你，更不許愛上別的男人！”
“蘇清雪，你聽著，你不能愛上許子言，你只能愛我一個！”
過了會兒蘇清雪才明白過來，沈晏之不知道她已經知道他是假扮的，竟然吃起了自己的醋。
哪怕是以往的十五月圓，交纏最深的時刻，沈晏之都保持著足夠的警醒。
夜色迷離身心顫動，蘇清雪卻從未聽到他說過這樣的話語。
“那你愛我麽？”
“愛。”
“我是誰？”
“蘇清雪，我的卿卿。”
聞言蘇清雪鼻子一酸，笑了，哭了，又笑了，又哭了。
沈醉的沈晏之卻看不到，他喝太多酒，已經閉上眼昏昏欲睡了。
只聽聞他嘴裏念叨著什麽，頗為哀怨，她附耳靠近只聽到這樣一句。
“卿卿，你什麽時候才能認出來，我是沈晏之，我是沈晏之啊……”
蘇清雪撫摸著他好看的眉眼，癡癡問了句：“等我生了孩子，我們一起離開這皇宮好不好？天南海北游山玩水，等累了我們就開個店鋪賺錢像是普通人那樣，或者躲到深山老林裏男耕女織，過神仙一般的生活……”
沈晏之這次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，他已經睡沈了，也不知道聽到與否。
蘇清雪卻已經心滿意足，趴在沈晏之的胸膛上，靜靜聽著他的呼吸和心跳入睡。
問世間情為何物，直教人生死相許。
飛蛾撲火的愛情，就是明知道眼前是地獄，還是會心甘情願地跳下去。
那晚之後，蘇清雪徹底淪陷在了沈晏之的溫柔網中。
既然沈晏之還不願意拆穿身份，蘇清雪也就繼續假裝什麽都不知道。
她覺得，沈晏之肯定是有什麽苦衷；她能感受到，他這段日子對她的好是真心的。
蘇清雪願意等，願意等他親口告訴她真相。
憐夏不是沒有問過蘇清雪原來的計劃還執行不執行，她只說按兵不動聽吩咐。
眼看距離臨產期越來越近，蘇清雪的心也越發安定，看來沈晏之應該會保他們的孩子平安。
蘇清雪已經想好了，如果沈晏之最後和她在一起遠走高飛，那麽讓蘇雪晴的孩子坐上皇位也不是不可，畢竟也算是蘇姓皇室的嫡親血脈。
就在分娩前幾天，她又暗中擬了一道聖旨，將皇位傳給她名義上的皇兒——也就是蘇雪晴的孩子。
蘇清雪明面上不知，暗中卻清清楚楚，沈晏之已經自以為收服了她的貼身女官憐夏和禁衛軍統領。
他還偷偷把蘇雪晴移到了她寢宮下的密室裏，不知用了什麽催產法子，在她之前早產生下了個剛滿七月的嬰兒。
但是蘇清雪依然很高興，因為沈晏之一直陪在她的身邊，在她發動之時緊握著她的手給她力量。
還是他太緊張了導致蘇清雪也緊張生不出來，才被憐夏和穩婆趕到了屏風外面，不過他依舊在不停說話安撫著裏面的她。
一直到孩子降生，蘇清雪仍舊懷揣著美夢。
她覺得左不過，就是沈晏之想用蘇雪晴的孩子暗中調換，到時候她拿出聖旨以皇位相送，兩人說明白了，就一切都解決了。
再說了她這孩子還是沈晏之悉心照料了六七個月才順利生下來的，總不至於對他們的親生孩子做什麽。
於是蘇清雪就滿心歡喜地讓憐夏抱著孩子去給沈晏之看，聽到憐夏說他抱著孩子哭了，她還心想以後他絕對是個好父親。
可萬萬沒想到，就在她清理換衣的時候，卻看到憐夏佯裝鎮定實則驚慌失措地跑了過來，著急之下還不忘壓低被嚇得顫抖的聲音。
“陛下，小皇子死了，許——沈相他，他把小皇子給掐死了！”
憐夏的話一字一字落到耳中，蘇清雪卻覺得自己像是聽不懂一樣。
她不相信，怎麽可能？沈晏之怎麽可能親手掐死他們的親生孩子？
衣服都沒穿好，蘇清雪身體快過大腦沖到了沈晏之身邊，在他沒有防備之下搶過了孩子。
掀開繈褓，然後她就看到了死狀慘烈的嬰兒。
蘇清雪不死心地顫抖著手指伸過去，她的孩子身體還是熱得，卻已經沒有一點呼吸。
“就為了蘇雪晴麽？為什麽？這是你的親生兒子啊，難道還抵不過別的女人生下的野種麽？”
蘇清雪神思恍惚地問了一句，猛然擡頭看了過去，沈晏之表情詫異中還是帶著那虛偽的關心和深情。
她心中一恨，伸手就朝沈晏之掐了過去，咬牙切齒。
“沈晏之，你好狠的心！我要殺了你，為我孩兒償命！”
剎那間天暈地轉，剛生產完虛弱的蘇清雪一聲悲鳴後，激動地暈了過去。
待她再次醒來後，懷裏的死嬰已經不見了。
只剩下沈晏之坐在床邊，抱著一個哇哇大哭的孩子。
蘇清雪問：“沈晏之，我的孩子呢？”
沈晏之卻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：“卿卿，這就是你的孩子。”
“他不是，我的孩子已經死了，被你給活生生掐死了！”
“卿卿，那都是假的，你做噩夢了。你看，我們的孩子不是好生生的麽？”
“太荒唐了，沈晏之你別裝了！”蘇清雪心裏覺得可笑至極，拽著他來到密室，大聲呼喊著裏面的蘇雪晴出來。
果不其然，打開門就看到了裏面的蘇雪晴和留春假扮的紅荔，卻怎麽都沒看見自己不幸早亡的孩子，“孩子，我的孩子呢？我的孩子在哪裏？”
任憑蘇清雪怎麽求沈晏之，甚至以女帝之尊下跪磕頭，他都狠心地不讓她見她的親生孩子。
同歸於盡的心她那時已經有了，幸好挽冬突然出現把她的孩子抱給了她。
蘇清雪抱緊失而覆得的孩子，心裏念道她這次作為母親會堅強。
不會再暈倒，也不會再把他弄丟了。
“孩子，母親會為你報仇的，你安息地去吧，馬上母親就過來陪你了。”
蘇清雪的心已死，剩下的餘念只想拉著沈晏之和蘇雪晴為她的孩子陪葬……
***
蘇清雪睜開眼，死死盯著沈晏之的臉。腦中閃過萬般情仇後，最後眼裏只剩下了恨。
撫摸著他眉眼的手乍然用力，狠狠地向下抓去，在他臉上留下一道道血痕。
“既然你不舍得殺她，”蘇清雪嗓音沙啞，猶如鬼魅，“那就看她會不會殺了你！”
只見她微微一笑，轉頭看向蘇雪晴，“皇妹啊，你殺了他，只要你親手殺了沈晏之，我就下旨讓你的孩子做皇帝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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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
蘇清雪回想起前生今世，只能感嘆一聲宿命註定。
子憑母貴，蘇雪晴的孩子不是沈晏之親生的照樣能得到他的寵愛，可蘇清雪腹中的胎兒卻只是因為母親是她就要被殘忍墮掉。
足足兩世任憑蘇清雪耗盡全身氣力，都無法得到沈晏之的愛憐。
可能沈晏之和蘇雪晴才是天生一對，倒是她從中插了一腳強求了。
大概人都是有些暗黑心理的，一想到沈晏之這麽喪心病狂地愛蘇雪晴，蘇清雪反而不想放手了。
憑什麽蘇雪晴那樣惡毒的人卻能得到她求而不得的愛？憑什麽她的孩子不允許被生下來反而還要養蘇雪晴的孩子做皇帝？
蘇清雪不甘，嫉妒，發狂……
與其她一個人痛苦煎熬送他們兩個人幸福美滿，不如一起下地獄。
蘇清雪故意命留春假裝被沈晏之收買，日日給他匯總蘇雪晴和許子言的歡愛事宜，有時還專門用蘇雪晴懷疑許子言身份的借口騙沈晏之過去。
聽著沈晏之是如何誘哄蘇雪晴，再到情動之時悄悄和許子言交換，親眼看他們魚水之歡，蘇清雪心裏有一種變態的過癮。
她突然覺得找不到白頭吟的解蠱方法也挺好的，不知道把心愛的女人親手送到別的男人床上，沈晏之是否會感到痛苦和折磨？
再看從小作為重臣之子連當時皇子都要忌憚三分的沈晏之，後來更是權柄在握一人之下的堂堂沈相，向來高高在上的男人如今卻迫不得已扮做她身邊的男寵做小伏低，蘇清雪更是覺得可笑解恨。
宮裏那些相公們她一向厚待，因為納了他們入宮卻又不能給予該有的寵幸，雖有榮華富貴在身終究毀人一生。對待許子言蘇清雪更是恩寵尊重，因為她把他當做了沈晏之的替身。
而今真正的沈晏之來了，蘇清雪卻是開始百般刁難刻意羞辱，把男人的尊嚴踩在腳下，就是想看看他能忍到何時，為了蘇雪晴能做到哪一步？
尤其是清冷出塵的沈晏之，從來對她漠然以待的人，現在卻精心學著許子言這個贗品的樣子在她面前溫柔款款，輕言細語小心以待，蘇清雪內心暢快卻又忍不住想哭。
這是她兩輩子苦苦追求的溫柔啊，如今終於得到了，卻是因為蘇雪晴。
蘇清雪百感交織心情覆雜，多年愛恨情仇翻騰而過，最終還是理智占了上風。
既然做一個女人是失敗的，那就做一個成功的帝王吧。
想必沈晏之強忍著在她這個討厭的人面前假裝溫柔小意，滋味肯定不好過吧？
那她必須讓他更不好過！
皇位是絕對不可能傳給蘇雪晴的孩子的，就算她沒有孩子，也輪不到她的。
蘇清雪早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，暗暗擬好了傳位詔書，還和心腹們密話商量好了皇宮禁衛軍的安排調遣。
只待沈晏之他們一動手，蘇清雪的貼身女官憐夏就會亮出暗號，然後假意叛變的禁衛軍統領將會發兵圍宮。
甕中捉鱉一網打盡，沈晏之和蘇雪晴以及他們手下不謀的賊人們通通逃不過。
當年若不是蘇清雪憑著先知之能暗中算計，以及給沈晏之種下白頭吟的緣故，公主稱帝萬萬不可能那麽順利。
其實也可以說，是沈晏之忌憚著白頭吟，把皇位讓給了她。
世人皆知沈相權勢滔天，朝堂明爭暗鬥何其覆雜艱險？即便是現在蘇清雪能坐穩這龍椅，依舊少不了他的協助。
若是有天蘇清雪遭遇不測，真讓蘇雪晴的孩子當了幼帝，恐怕馬上就要改朝換代了。
她雖能以命相挾，但是世間多得是讓人生不如死的法子。
還有最可怕的結果，沈晏之不惜以命博命，拼著一死和蘇清雪同歸於盡，也要為蘇雪晴的孩子博一個前程。
蘇清雪不得不防，真到逼不得已的地步，她也可以將沈晏之囚禁起來當個活死人永生陪著她。
若她失敗非死不可，也絕對不能留著沈晏之這個權相把持朝政挾制新帝。
早前朝堂過繼皇子還是皇女傳位大起爭議的時候，蘇清雪還未想過生子，也相看考察過一些宗室子女，對其中一位年方十五已身為女官的遠方侄女兒頗為讚賞。
她原名喚蘇貞，因不喜“貞”字對女子的約束禮教，自己小小年紀便改為了蘇珍，揚言女子首先要視自己為珍寶。
世人皆苦，女子尤甚。
蘇清雪也是直到登上帝位後才突然醒悟，她自己乃至天下女子的苦難，多是被封建禮教壓迫的，所以才開設女官立志提高女子地位。
無論是朝堂大臣們還是沈晏之，都想要她還位於男人做皇帝，蘇清雪偏不，就要把皇位傳給女子。
蘇珍也認同，要想今後女官制度不被取締女子不會重新被男權壓迫，只有永立女帝。
蘇清雪已經擬好遺詔了，若她哪日不幸身死，宗室女蘇珍馬上過繼到她名下，即位新皇。
只要沒了沈晏之這個權相，她相信蘇珍的能力和手段。
然而世事難料，盡管蘇清雪只認為做了萬全之策，還是遺漏了人心。
她還是不夠狠，高估了自己，也低估了沈晏之。
沈晏之萬萬不該，重新給了希望，卻又再次讓人絕望！
如果可以，蘇清雪情願一切早早結束在沈晏之第一次端來墮胎藥的時候，她一定眼睛不眨痛快喝下，從此斷情絕愛。
*
在沈晏之假扮許子言來到蘇清雪身邊後，她心如死灰並不想留著腹中胎兒了，因此對他端來的湯藥來者不拒，並沒有多做無謂的提防。
然而沈晏之日夜陪侍在她身邊，隨時都有墮胎的機會，蘇清雪卻遲遲沒等到他動手。
留春那邊傳來消息，蘇雪晴和許子言在夜夜努力下，當月就沒有來紅，次月就確認了有孕。
可是沈晏之經過了蘇清雪一兩個月的折磨，卻依舊好脾氣地隱忍，小心細致地服侍著她的衣食起居。
就這樣一天過去了，兩天過去了……一個月過去了，兩個月過去了……
蘇清雪的肚子越來越大，沈晏之也還是精心扮演著他的角色，溫柔似水，深情繾綣。
他非但沒有暗動手腳讓蘇清雪流產，反而一舉一動都小心盯著，生怕她不小心傷著自己及腹中胎兒。
讓人有種錯覺，好像沈晏之苦心設計從天牢裏出來，不惜假扮蘇清雪的男寵，就只是為了貼身照料懷孕的她一般。
除了洗澡蘇清雪不讓他服侍外，沈晏之事事不假手於人，親自給蘇清雪更衣換鞋、梳妝挽發。
盥洗的水他會先用手試好溫度，怕蘇清雪彎腰不方便，後來不讓她動用巾帕幫她擦臉凈面。
端過來的安胎藥怕蘇清雪不放心，每次他都要先自己喝上一口，再用湯勺一口一口餵她喝下。
擔心蘇清雪磕著碰著，他悉心鋪上厚地毯棉坐墊，安排宮人把能想到的她會經過的地方邊角蓋好不平鋪平。
沈晏之每晚都會端來溫水給蘇清雪洗腳，發現她指甲長長了，他就半蹲在地上小心溫柔地剪腳指甲。
蘇清雪懷孕後容易疲累，怕轎攆顛簸不安全，他常常還沒等她走不動就主動抱著她走路。
聽說按摩對孕婦有好處，他連忙費心向太醫學習按摩手法，日日給她按摩松解。
怕蘇清雪長久地批閱奏折傷眼睛，定時要讓她休息會兒，晚上則會給她念想聽的奏折想看的書。
一直佯裝溫柔好脾氣的他，少有的動怒就是有宮人服侍不周；對蘇清雪事事順從，偶爾的頂撞也是因為她走路什麽的不小心。
這樣的沈晏之，這樣溫柔的沈晏之，哪怕都是假的，也足以讓蘇清雪動容。
聽說蘇雪晴的肚子也已經鼓起來了，蘇清雪竟發現自己變得憂心，開始吃醋。
害怕這樣的美好日子會突然結束，嫉妒蘇雪晴也會享受到沈晏之這樣的照顧。
於是她便越發纏著沈晏之，盡量不讓他離開自己眼前半步。
時不時像小女兒般撒嬌賣乖，時不時又恢覆帝王之尊說一不二，蘇清雪自己都覺得自己不像自己了。
情之一字最是難解，愛與恨只在毫厘之間。
心如死灰，卻只要那個人一點點情意，便會死灰覆燃野火燎原。
沈晏之唯一一次出宮，是因為蘇清雪懷孕胃口不好，吃膩了禦膳房的菜，他自請去宮外找名廚美食。
蘇清雪允了，究竟女人心眼兒小，還是想試探一下他會不會去陪蘇雪晴。
沒想到沈晏之出宮當真只為給她找名廚美食，顯然從沒進過廚房的他，竟還下功夫學起了做菜。
留春回話，沈晏之的確送了些吃食給同樣懷孕的蘇雪晴，但是並沒有去看她，更沒有親手做菜給她吃。
那天蘇清雪很開心，開心得想要飲酒大醉一場。
沈晏之不讓懷孕的她喝，她就罰沈晏之替她喝。
在蘇清雪有意無意地灌酒下，海量的沈晏之也喝得酩酊大醉。
他不知是糊塗著，還是清醒著，握著蘇清雪的手不肯放，第一次主動去親吻她的唇角。
然而蘇清雪沒阻止，他卻在咫尺之間停下，瞪著她氣得眼睛發紅。
“你是我的，你不許讓別的男人吻你碰你，更不許愛上別的男人！”
“蘇清雪，你聽著，你不能愛上許子言，你只能愛我一個！”
過了會兒蘇清雪才明白過來，沈晏之不知道她已經知道他是假扮的，竟然吃起了自己的醋。
哪怕是以往的十五月圓，交纏最深的時刻，沈晏之都保持著足夠的警醒。
夜色迷離身心顫動，蘇清雪卻從未聽到他說過這樣的話語。
“那你愛我麽？”
“愛。”
“我是誰？”
“蘇清雪，我的卿卿。”
聞言蘇清雪鼻子一酸，笑了，哭了，又笑了，又哭了。
沈醉的沈晏之卻看不到，他喝太多酒，已經閉上眼昏昏欲睡了。
只聽聞他嘴裏念叨著什麽，頗為哀怨，她附耳靠近只聽到這樣一句。
“卿卿，你什麽時候才能認出來，我是沈晏之，我是沈晏之啊……”
蘇清雪撫摸著他好看的眉眼，癡癡問了句：“等我生了孩子，我們一起離開這皇宮好不好？天南海北游山玩水，等累了我們就開個店鋪賺錢像是普通人那樣，或者躲到深山老林裏男耕女織，過神仙一般的生活……”
沈晏之這次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，他已經睡沈了，也不知道聽到與否。
蘇清雪卻已經心滿意足，趴在沈晏之的胸膛上，靜靜聽著他的呼吸和心跳入睡。
問世間情為何物，直教人生死相許。
飛蛾撲火的愛情，就是明知道眼前是地獄，還是會心甘情願地跳下去。
那晚之後，蘇清雪徹底淪陷在了沈晏之的溫柔網中。
既然沈晏之還不願意拆穿身份，蘇清雪也就繼續假裝什麽都不知道。
她覺得，沈晏之肯定是有什麽苦衷；她能感受到，他這段日子對她的好是真心的。
蘇清雪願意等，願意等他親口告訴她真相。
憐夏不是沒有問過蘇清雪原來的計劃還執行不執行，她只說按兵不動聽吩咐。
眼看距離臨產期越來越近，蘇清雪的心也越發安定，看來沈晏之應該會保他們的孩子平安。
蘇清雪已經想好了，如果沈晏之最後和她在一起遠走高飛，那麽讓蘇雪晴的孩子坐上皇位也不是不可，畢竟也算是蘇姓皇室的嫡親血脈。
就在分娩前幾天，她又暗中擬了一道聖旨，將皇位傳給她名義上的皇兒——也就是蘇雪晴的孩子。
蘇清雪明面上不知，暗中卻清清楚楚，沈晏之已經自以為收服了她的貼身女官憐夏和禁衛軍統領。
他還偷偷把蘇雪晴移到了她寢宮下的密室裏，不知用了什麽催產法子，在她之前早產生下了個剛滿七月的嬰兒。
但是蘇清雪依然很高興，因為沈晏之一直陪在她的身邊，在她發動之時緊握著她的手給她力量。
還是他太緊張了導致蘇清雪也緊張生不出來，才被憐夏和穩婆趕到了屏風外面，不過他依舊在不停說話安撫著裏面的她。
一直到孩子降生，蘇清雪仍舊懷揣著美夢。
她覺得左不過，就是沈晏之想用蘇雪晴的孩子暗中調換，到時候她拿出聖旨以皇位相送，兩人說明白了，就一切都解決了。
再說了她這孩子還是沈晏之悉心照料了六七個月才順利生下來的，總不至於對他們的親生孩子做什麽。
於是蘇清雪就滿心歡喜地讓憐夏抱著孩子去給沈晏之看，聽到憐夏說他抱著孩子哭了，她還心想以後他絕對是個好父親。
可萬萬沒想到，就在她清理換衣的時候，卻看到憐夏佯裝鎮定實則驚慌失措地跑了過來，著急之下還不忘壓低被嚇得顫抖的聲音。
“陛下，小皇子死了，許——沈相他，他把小皇子給掐死了！”
憐夏的話一字一字落到耳中，蘇清雪卻覺得自己像是聽不懂一樣。
她不相信，怎麽可能？沈晏之怎麽可能親手掐死他們的親生孩子？
衣服都沒穿好，蘇清雪身體快過大腦沖到了沈晏之身邊，在他沒有防備之下搶過了孩子。
掀開繈褓，然後她就看到了死狀慘烈的嬰兒。
蘇清雪不死心地顫抖著手指伸過去，她的孩子身體還是熱得，卻已經沒有一點呼吸。
“就為了蘇雪晴麽？為什麽？這是你的親生兒子啊，難道還抵不過別的女人生下的野種麽？”
蘇清雪神思恍惚地問了一句，猛然擡頭看了過去，沈晏之表情詫異中還是帶著那虛偽的關心和深情。
她心中一恨，伸手就朝沈晏之掐了過去，咬牙切齒。
“沈晏之，你好狠的心！我要殺了你，為我孩兒償命！”
剎那間天暈地轉，剛生產完虛弱的蘇清雪一聲悲鳴後，激動地暈了過去。
待她再次醒來後，懷裏的死嬰已經不見了。
只剩下沈晏之坐在床邊，抱著一個哇哇大哭的孩子。
蘇清雪問：“沈晏之，我的孩子呢？”
沈晏之卻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：“卿卿，這就是你的孩子。”
“他不是，我的孩子已經死了，被你給活生生掐死了！”
“卿卿，那都是假的，你做噩夢了。你看，我們的孩子不是好生生的麽？”
“太荒唐了，沈晏之你別裝了！”蘇清雪心裏覺得可笑至極，拽著他來到密室，大聲呼喊著裏面的蘇雪晴出來。
果不其然，打開門就看到了裏面的蘇雪晴和留春假扮的紅荔，卻怎麽都沒看見自己不幸早亡的孩子，“孩子，我的孩子呢？我的孩子在哪裏？”
任憑蘇清雪怎麽求沈晏之，甚至以女帝之尊下跪磕頭，他都狠心地不讓她見她的親生孩子。
同歸於盡的心她那時已經有了，幸好挽冬突然出現把她的孩子抱給了她。
蘇清雪抱緊失而覆得的孩子，心裏念道她這次作為母親會堅強。
不會再暈倒，也不會再把他弄丟了。
“孩子，母親會為你報仇的，你安息地去吧，馬上母親就過來陪你了。”
蘇清雪的心已死，剩下的餘念只想拉著沈晏之和蘇雪晴為她的孩子陪葬……
***
蘇清雪睜開眼，死死盯著沈晏之的臉。腦中閃過萬般情仇後，最後眼裏只剩下了恨。
撫摸著他眉眼的手乍然用力，狠狠地向下抓去，在他臉上留下一道道血痕。
“既然你不舍得殺她，”蘇清雪嗓音沙啞，猶如鬼魅，“那就看她會不會殺了你！”
只見她微微一笑，轉頭看向蘇雪晴，“皇妹啊，你殺了他，只要你親手殺了沈晏之，我就下旨讓你的孩子做皇帝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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